星期四, 2月 04, 2010

轉貼:《孤獨及其所創造的》 之一

2007/10/10


 
  以死亡作為開始,然後回過頭來,探索生命,最後再回到死亡。

或者,試圖描述任何人都是徒然的。


—保羅.奧斯特,《孤獨及其所創造的

讀 著《孤獨及其所創造的》時我一直在想,這樣的歷程,是不是一種必然?!你出生,你擁有父母,你被其中一方(或雙方)虧待,你心裡懷著某一種缺憾、或說傷 口,你慢慢長大,想盡辦法離開家——然後有天,死亡找上你——不,死的不是你,死的是造成你心頭那個傷痛的始作俑者。你接到電話,你回到家,你看著他(或 她),然後你忍不住開始懷疑,你當初極欲逃離的「那個」,到底是什麼。


是眼前這個死透只剩軀殼的「」,還是,什麼

當我開始寫他的故事,我以為故事會自動呈現,在恍惚之中源源湧出。我太需要寫這個故事了,以致我認為故事會自己寫出來。但是目前為止,我的文思遲滯,即使在狀況最佳的時候,我一天頂多也只能寫一、兩頁……

這個問題深深折磨著,或者該說是,如果較常到我這兒來的朋友大概會知曉,我在我媽死後不久,也做了同樣的事。Still問過我寫它們的感覺,我說我怕,我好怕,但我也好想寫,我沒有辦法不去寫——我以為透過書寫,我便能釐清我當初的逃離──是為了什麼?

我的手如今仍殘留當時觸感,當我隔著厚白毛巾將我媽的頭放入棺槨,不騙你,那當下我真以為我的身體與魂魄,並沒處在一起。

彷彿我正遠遠立在某個不是捧著媽的位置看著眼前一切。我好冷靜,心裡同時產生懷疑,這個——眼前這個冷冰冰沉重微臭不再言語呼吸的身體,怎麼,怎麼會是媽她——(她怎麼會是我那個嗓門極大生氣會掛我電話痛罵我或者跟我撒嬌叫我回來看她的媽?!)

被我捧著的那個人一點都不可怕,我說的是她生時我對她的畏懼,她總能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捅我一刀或扶我一把,結果不一而定,隨她高興選擇——但是當時的她,真的,好不「她」。

直到棺木燒了她化成灰了推出來揀進甕裡,我仍覺得,那不是她。甕裡那堆白色碎末,不可能是媽她。

說不定她是躲哪去了,只是故意不跟我連絡──直到現在我偶爾仍會有這樣想法。

一 個傷口存在著,而現在,我明白這個傷口是多麼深。寫作並沒有如我想像的那樣治癒我,反而使得這個傷口繼續裂開。有時,我甚至覺得它的疼痛集中在我的右手, 彷彿每次我一拿起筆,將它壓在紙上,我的手便被扯裂。因此,這些話並沒有把將我父親掩埋起來,反而使他繼續活著,而且比以往更鮮活……

我讀著書中文字,直到五年過去,我才明白我當時為什麼又怕又渴望記述她——

我希望她活著,即使只是在我腦子裡頭。我希望她不要死,活著,即使她仍舊會在我最傷痛的時候選擇捅我一刀。

寫作並不會治癒傷口,此刻滑落我臉頰的眼淚跟我這麼說。寫作只是用來提醒我,我、是那麼地重視她。



這是頭一篇,第二篇我會試著以比較「專業」(如果我身上有這東西的話)來寫寫奧斯特這本書,《孤獨及其所創造的》。

發表於 2007/10/10 12:4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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