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11月 26, 2005

「過度思想」候群症

那女孩瘋了。

她看來很平靜,卻不停在腦中尖叫:「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會這樣?我很害怕。我在做甚麼?我是誰?大家怎樣看我?為甚麼我總不快樂?我……很沒用。為甚麼我總一事無成?」每次她靜下來,眾多思緒便一湧而至。

好幾天了,朋友的兩三戲言、老闆的隻字片語,仍在她腦中迴蕩。不止一次,悶悶不樂的她老想找出原因,卻越找越多:「我實在不懂與人相處!我當初不該做這行業!我這輩子也沒法不討厭父母!我怎樣打扮仍是這模樣!」

想著想著,多年來的傷害和痛苦一一鉤起,傷口越挖越深。最後,她惟有用啤酒灌醉自己,才能勉強入睡。不過,這次情況有點不同,她腦中一片混沌。

那女孩其實沒有瘋。

醫生替她把脈,診斷她患上「過度思想」候群症。

醫生解釋:「你想得太多了。」她反駁:「我只是較深入地思考人生,難道認真面對問題是錯的?」醫生沒時間跟她辯論:「開些鎮靜劑和安眠藥給你,依指示吃藥便沒事。」就像她的家人、朋友和男朋友一樣,醫生任由她自己去發現問題和答案。

一直以來,女孩的信念就是:認真思考,生命的意義在於其真實和深度。她願意犧牲表面的快樂,追尋意志上的自由。她從沒意識到自己病了,因為,在她眼中,這根本不是一個病。

她只覺活得很痛苦。她掙扎著面對人生,只是,還未開始,便已被滿腦的痛苦、怨恨、悲傷和罪疚擊倒,無法動彈,慢慢掉進無底的深淵。

這也許是她的宿命。

這也許不是。漸漸地,被折磨得麻木的她,開始聽從朋友的勸告:「有空時,別想那麼多人生、社會、世界,想想怎樣打扮得漂亮些,想想怎樣多賺些錢,想想怎麼結識一個富有點的男朋友吧。」

按著朋友忠告去生活的她,心中仍有疑問,因為她知道,這朋友仍有被思緒折騰得死去活來的時候。過去的陰影如影隨形,追趕著我們每一個。是否不去想便沒事?逃避,就能倖免?

一晚,女孩發了個夢。

夢中,她拿著相機,走進森林,追尋生命鑰匙的蹤影。路上,她碰上一頭猛獸,猛獸沒有立刻吃掉她,反而捉著她的手,把她拖進一條暗道。一邊走,猛獸不斷強迫她拍下沿途的風景。攝進相機的,儘是戰爭、飢荒、暗殺、陰謀、咒罵、嫌棄。起初,女孩驚嘆不已,甚至感激起猛獸:「你讓我看到世界的真實面啊。」但她看不到猛獸嘴角的冷笑。

漸漸地,女孩累了,猛獸卻把她捉得更緊,拖曳著她走得更快,沿途的景象越來越令人心寒。女孩開始掙扎,她不知猛獸要把她帶到哪裡。她好不容易掙脫猛獸的爪,跑到山上去。她才發現,走進森林以來,她從沒抬頭,拍下那被樹梢襯托得很美的藍天。回頭再看,猛獸正搥胸頓足的抱怨同伴,搭火把的手腳不夠快,讓獵物逃走了。


後記:對 Women who think too much 的一點思考
看罷 Women who think too much,筆者忽發奇想,想出上面那個故事。不知故事完了沒有,但想回到書中。

這或許只是一本教人自助的心靈工具書,但書中指出過度分析個人情緒這種毛病,卻引起筆者深思。就像上述故事中的女孩一樣,到底是思想出了問題?還是現實中真有問題?這倒像是個永劫回歸(Eternal Recurrence)的疑惑。

綜觀而言,女性似乎總較容易墮進思緒的漩渦。很多女性都很努力,但精力卻在漩渦中被消磨殆盡。書中,作者透過分析各種來自家庭、婚姻、親子關係、事業、健康的「洪水」,提出解決「過度思想」的方法。方法或許可行,但對追尋生命深度的人而言,列表式的解決方法,未必就是終極的答案。然而,筆者認為,這並不是自相矛盾的,正如生命的意義也不會只有答案,沒有過程。

令筆者欣賞的是,作者沒有把種種問題歸咎於女性特質或個人因素,反而從現代社會文化著眼,指出需要「走到山上」的, 不單是女性本身,更是價值真空、佔有欲強、要求速效和繁瑣分析(或解釋?)的社會文化。




Women who think too much : how to break free of overthinking and reclaim your life / Susan Nolen-Hoeksema.
Author: Nolen-Hoeksema, Susan, 1959-
Publisher: London : Piatkus, 2003.
圖書分類不明(索書號:137 NOL)